人貨二流受挫
過往香港的經濟增長都約在百分之二至三之間徘徊。以2018年為例,金融業對増長的貢獻約佔十分之四、貿易佔十分之三、旅遊則佔十分之一,其餘來自其他產業。香港上半年社會未見衝突,然而中美貿易戰已在升溫,出口下跌近半成(香港本地製造業近乎絕跡,入口受本地消費及投資左右,故難以反映貿易),貿易物流引擎不單熄火、更是逆轉,拖累實質經濟增長下降一個百分點。整體經濟只靠其他產業的增長支撐,才大約跟上年度打個平手。
貿戰在第三季度加劇,香港對十大巿場的出口幾乎全面下跌,整體出口跌幅進一步加大至百分之七,帶來1.5個百分點的經濟收縮。同時社會衝突全面爆發,遊客人數急跌三成,服務輸出中的旅遊收益也有相應跌幅。人流跌幅驚人,不過旅遊業的本地增值所佔生產總值頗低,不足百分之五,因此額外引發的經濟收縮亦只限於1.4個百分點。人貨二流受挫,最終造成香港經濟在第三季度按年下跌近百分之三。社會衝突在第四季更烈,若以最新11月訪港旅客下跌半成作為基礎,第四季由旅遊業帶動的經濟收縮很有可能還會較第三季再增一個百分點。
資金流向持平
人貨二流受挫,資金流又如何?近日英倫銀行報告談及,投資基金的數據反映自四月政府宣布修例開始至十一月,約近有400億港元流出香港。需要留意的是,英倫銀行報告中的數據其實涵蓋18年1月起的數據,而數據反映早於18年中中美貿戰爭持時,已有約近100億流出,而四月至今流走的400億中,大部分發生在社會衝突發生前的四至六月。無意淡化社會衝突對資金流向的影響,但是假如資金外流主要是衝著修例而來,對於推算往後資金流向會大大不同。事實上,六月以後社會衝突愈趨激烈時,單是內地投資者通過港股通南來的資金已經高達二千億,而包括外匯基金票據在內的香港銀行體系流動性,也穩企於萬億,未見大量資金流出港元資產。在未見大額走資的情況下,香港對外輸出的金融服務數額在首三個季度與去年同期大致持平,至少未有為經濟收縮帶來額外壓力。
由此可見,香港藉著獨立而透明的司法制度、全面流通的資訊和自由流動的資金體制所建立的制度優勢,暫時仍然未受街頭上的社會衝突摧毀,繼續支撐著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金融業的本地增值佔生產總值約近兩成,在中美貿易摩擦難以在短期內完全消除的情況下,維持外資信心是避免香港經濟崩潰的重點。然而假如社會衝突長期持繼,難保政府與示威者之間互動帶來的政策不穩定性最終會蠶食外資對固有制度的信心。
既然制度重要,香港作為少數能夠長期維持聯繫匯率制度的地區,從中對於「制度」有何啟示?香港的聯繫匯率始於1983年,但在97年亞洲金融風暴中受到嚴重挑戰,其後政府汲取教訓改革制度,致使聯繫匯率繼續沿用至今,可見能夠持久的制度關鍵在於敢於改革完善。另外,聯繫匯率在亞洲金融風暴中所受冲撃來自外資的投機,因此部分亞洲國家以限制外資流動治標。然而香港政府以至社會大眾深明香港的價值來自作為國際城市的地位,以限制外來影響來維護聯匯制度的穩定性,無疑是飲鴆止渴。正因如此,以增加銀行結餘在聯匯制度中的兌換保障和加強銀行在必要時能獲得流動性的保障為兩大方向的所謂「任七招」,都是以加強聯匯制度對銀行體系作為制度參與者的包容性、增加銀行體系對於聯匯制度的信心,作為維護聯匯制度穩定性的手段。聯匯制度經過此次重大改革至今,安然度過幾次本地和全球的經濟起伏,可見制度韌性正是穩定制度的關鍵。
刊於2019年12月25日信報